一段感情可以很长，长到海枯石烂；一段感情也可以很短，短到从未爱过般。
    我一直认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人，能够在十四岁这样子的年纪，就获得了那么多幸福。
    「我很痛苦啊！」
    梦想、爱情、亲情、友情。
    「你说你喜欢我，可是你却从来没有为我付出过甚么！甚至、甚至根本不愿意和我分享一点你的时间。」
    一切我全部都拥有着，并且，深深地、深深地珍惜着。
    「你的感情，我真的承受不了！」
    「欸，我真的会耽误到杨谦桐的幸福？」，林沂昕坐在司令台上，两脚缓缓摇晃，口气轻得像融在空气里。
    「你继续赖着他的话。」靠着司令台的墙，我回答，隐约可以感觉到她嘖了一声。
    「我们只是朋友，很重要的朋友啊。」
    我看向她，不懂她是真傻还是假傻，这样的想法未免太天真了。「谁会想和一个有红粉知己的男生再一起一辈子啊？尤其是你这种像家人的。」
    她顿住，脸上原本的光彩越显越淡，就连还没下山的夕阳光映照在她脸上，也一点都亮不起来。
    「他很少依赖我。」她的语气又更轻了。
    我从没看过她这样的表情，不过就是为了杨谦桐？为了那个白痴，为了那个连自己感情都不清楚的白痴。
    「所以，我才说你要少依赖他一点，不然最后你会离不开他，他也是。」
    「恩，谢谢。」
    我没有看他，只是看着划破苍幕的几隻归鸟。
    「给你。圣诞节快乐。」感觉她拿了什么轻轻敲打我的头，我侧过头去，看了她一眼，直接接过礼物又转回头。
    那样的表情，根本是快哭了。
    「哇──这甚么软软得好噁心。」我不明所以地放大音量，特别夸张。
    「噁你妹咧！」她忿忿地朝我大腿踢来一脚，嚷着，「我可是想到你的需求帮你买的欸！」
    什么嘛。
    刚刚还那样子失魂落魄的，现在就马上又变成那个疯疯的暴力女了。
    「是这样啊？」我不屑地说，却语带笑意。
    「哼。」她冷哼，一脸高傲。
    我默默瞧着她，发现在她脸上的骄傲忽然转为纠结，眉头拧成一个川字，手还握紧了一些，「你脸皱得像猪。」我嘲笑，而他又恼羞地踢了我一脚。
    「欸，陈家譁。」
    「干嘛？」我稍微抬头。
    「我问你一个问题，你不可以生气喔。」她十足紧张，像在顾虑什么，瞧了我一眼，又继续补充，「只是意外喔！」
    「你要问甚么啊？扭扭捏捏的。」我转过身面对着她，两手贴司令台白砖上，好冰。
    「你觉得恋人……恋人间没有孤单吗？」她声音小的像蚊子，难得看到她这样文静的模样，真令人起鸡皮疙瘩。
    对于问句我皱起了眉，「你偷看我的吊饰？」
    「才没有。就跟你说是意外了。」她辩解，却很心虚。
    我抬眸，看着她，质问，「意外？」
    「不小心跌倒然后就看到你的吊饰在我面前闪呀闪闪呀闪，忍不住就拿起来看了。」她讲得轻松，却看得出战战竞竞。「你还骗我是你学校的名字咧。」
    隐藏住一丝笑意，她这么怕我生气吗？
    「因为那没什么值得让人知道的。」我叹了一口气，把礼物放进书包里，斜着瞅他。「还有，你偷看就偷看还编理由啊！」
    「我才没有！」她又心虚了。「就跟你说是不小心了啊！」
    「是吗、是吗？」我挑了挑眉，对于她的反应感到有趣，非常有趣。
    「是啊！是啊！白痴！」她又将那张脸扭曲成了丑陋鬼脸。
    我表露怀疑，冷笑。
    「就算是恋人，也不可能时时刻刻都陪在对方身边。」她脱口，忽然变得很严肃，像心灵导师似的。
    完全不适合你啊，林沂昕。
    我深深地看着她，想要看透她这句话背后的意涵，抑或者是她对于这句话的情感。
    两人之间沉默，最后是她先不自在地移开了眼。
    「是啊。只是，你想不到寂寞的威力有多么大。」我也移开视线。
    「你很害怕寂寞？」
    「不是我。」我说：「是我前女友。」
    「前女友？」
    瞄了她呆滞的脸孔，突然觉得那些过去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，讲出来也没什么差，让她知道，我完全无所谓，那都只是无法再倒转的曾经。
    「国中时，我每天都得练足球，所以自然和女朋友不长再一起。」我轻笑，笑得云淡风轻。「她受不了，所以提了分手。觉得我不够爱她，或者，根本不爱她。」
    可是，那种从心底莫名其妙涌出的伤感却立即佔据了我的全身，这样亲自说出口还是很痛的，我却完全停不下接下来要继续说下去的话语。
    「用爱当开场，用不爱了当结束，」我压着声音，喉咙却滚烫地让人厌烦。「压根没想过我也付出了很多！很珍惜这份感情！甚至、甚至…….」
    再也说不下去，我抹了抹脸，把头扭向另一边。
    这么疯狂、这么激动，我到底想要说什么，还在在乎什么？对林沂昕，我干嘛跟她说这么多废话，完全不重要啊。
    「能够被称为恋人，就表示是互爱对方的吧？」
    过了很久，我听见她这么说。
    我不做回答，缓缓转过头。
    「无法感受到对方的爱，就表示她其实没有很认真在看待这份感情。」
    「我是没谈过恋爱啦。」她笑。「但被甩的那个人如果连这都不了解，那这两个人不都是傻逼嘛。」
    「蛤？」我呆住，她刚刚说了傻逼？说我？还有王诺诺？
    「女生受不了寂寞，而男生还不懂女生其实没有去了理解这份爱。」她越讲越激动，越讲越高亢。「留恋她的那个男生更是傻逼！」
    「什么？」我却搞不懂她到底在说什么，只能瞪大眼。
    「你就是怕女生受不了寂寞提分手，所以才不谈恋爱？」
    我愣住，大嚷着瞪她，「又怎样！」
    她却一点畏惧都没有，反正笑了出来。
    「你啊，别继续想那个女的了！」她说：「让自己都被困在小世界里了。」
    我撇开头，「谁想她了。」
    谁要想那个女人。
    「你啊，干嘛一个笨蛋小妹妹还要装成熟大姊姊？小孩想穿大衣？」我反驳，不好好骂骂她，被她嘲笑了的这口气我可嚥不下。
    「亏我还安慰你！你现在又反呛我是怎样！」
    太好了，果然用嘴巴噹她是有效的。
    方才她那样的寂寞神情，我真的不想要再看一次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