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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品:《想娉婷(重生)

    “将北夷彻底驱逐出境,不仅是殿下的愿望,更是父王的愿望啊。”
    倘若上辈子王府没被抄家,父王定然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,她的父王,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,上辈子是这样,这辈子,依旧是这样。
    其实她心中明白,殿下更想亲自督战,亲眼看着北夷被驱逐出大燕的西北边境,可陛下的身子每况愈下,太子是一国储君,绝不可能御驾亲征,他不用说,她都明白,更因为如此,她才克服心中的担忧,没有阻拦父王去疆场。
    周怀禛心中一动,怎么也没想到,小姑娘会说出这样的话,他目光微凝,与她对视,只觉得心底已经软成了一片,他起身将她拥在怀中。
    沉默似乎比话语更有用,谢娉婷揽住他的腰身,听着他沉重的心跳,心底逐渐安宁下来。
    要说起坦白,她还瞒了殿下一件事,可这件事,母后交代过,只有事成之后才能告诉殿下。
    *
    坤宁宫中,沈皇后正陪着周扶宁练字,然而这一次,她再也没去纠正扶宁写错了的笔画,只是一遍又一便地告诉她的扶宁,“扶宁,母后的全名叫沈应如。”
    周扶宁伏在安上,小手一笔一划地写着“沈应如”三个字,乐此不疲,她的眼中装满了星星,温柔又闪亮,盯着她的母后,笑容像百合花儿一样纯洁无瑕。
    沈皇后瞧着宣纸上端端正正的“沈应如”三个字,眼中逐渐湿润了。
    她的扶宁,写的最好的三个字,是她的名字。
    这个被抛弃已久,深宫几十年都未曾有人叫过的名字,终于在她女儿的手中,一遍一遍临摹,一遍一遍清晰,逐渐在纸上幻化出从前的岁月。
    她在琅琊山边,同师父一起上山采药,日出而作,日落而息,天高海阔,每当晨起后,她就在天还未亮时,顺着崎岖的山路,一步一步爬上琅琊山顶,她看着东方地平线上透出缕缕红霞,一点紫红缓缓升起,由暗到明,渐渐的,一轮红日喷薄而出,顷刻朝霞满天,琅琊山变成金色的世界。
    天地都在她的脚下,自由就在云端。
    她眼前朦胧,金光浮现,仿佛真的能触碰到那抹旭日。
    周扶宁懵懂地看着她的母后,她看见母后的眼中泪光闪烁,有她看不懂的情绪,这样的目光,让她想起坤宁宫中廊檐下被锁住的画眉鸟,那只鸟儿永远仰望天空,假如鸟儿的眼睛会说话,那么周扶宁肯定,母后眼中藏着的话,同那只鸟儿一模一样。
    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,飞快地将狼毫笔放下,抱住她亲爱的母后,她仰头,嫣红的小嘴微微张开,她吃力地动着喉咙,却始终发不出一个音调。
    她终究放弃了说话,又不会写太复杂的字,便拿起狼毫笔,画了一只振翅飞向天空的鸟儿,拿给沈皇后看。
    沈皇后的眼泪瞬间掉了下来。
    周扶宁替她抹去眼泪,自己的眼眶却也湿润起来。
    她不能哭,母后说过,她是最坚强的小公主,她也不想让母后掉眼泪,如果母后像那只鸟儿一样被锁在这里,因为她被锁在这里,她宁愿母后有一天,能走出这座宫殿。
    周扶宁在心中默念了一遍又一遍,可是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掉了下来,她不停地抹着眼泪,鼻涕也流了下来,可却不敢闭上眼睛。
    沈皇后的心仿佛被撕开了一道口子,生生地流血,她抱着周扶宁,流泪道:“扶宁……扶宁……”
    就在这时,外头忽然传来元喜公公的声音,沈皇后知晓,定然又到了赵长卿替她诊治眼疾的时候。
    她拍了拍扶宁的肩膀,背对着元喜将眼泪擦去,低声嘱咐道:“扶宁在这好好等着,母后很快就回来。”
    这是她最后一次去见崇元帝。
    她曾经拿一颗世间最诚挚的心,用尽了全力,想要靠近他,同他白首偕老,她以为,只要她足够努力,即便做不成他放在心上的恋人,也能做他相敬如宾的妻子,生同寝死同穴。
    她天真的离谱,也错的离谱,她尝试着放下过去的苦难,也想要劝自己,几十年都忍下来了,剩下的这十几年,亦或者几年,自己也应该能忍下去的。
    但她一闭上眼睛,就是坤宁宫中无边无际的死寂与黑暗,是禛儿高热,他一眼都不愿过来看的冷漠,是产房之内,她撕心裂肺,剖心挖肝一样痛苦地叫着时,他在贵妃身侧,笑语晏晏的模样。
    她要的真的不多,他只要他给她正妻的尊重,给他们的孩子正常一点的关照,可这些,几十年,他统统做不到。
    她现在,一点儿也不想和他葬在一处了。
    她嫌他脏,他的身体脏,他的心也脏。
    沈皇后想着这些,头痛欲裂,她茫然地随着元喜进了奉天殿,这座大殿,破天荒地没有人守着,那个男人,一身黄袍,须发尽白,苍老得不像样。
    赵长卿对她说:“娘娘,今日是最后一次了。”
    沈皇后看了周世明一眼,冷冷笑了,的确是最后一次了。
    她安稳地坐下来,像往常一样把脉,然后施针,陷入奇异的梦境。
    在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前,她听见他剧烈的咳嗽声,他颤抖着叫她:“应如,应如。”
    *
    朝堂中物议沸腾,北夷要割地赔款,简直是痴人说梦,更何况,朝中众大臣心知赵家为何陨灭,赵家身为靖王的外家,做出如此侮辱门楣,通敌叛国的事,全是为了靖王筹谋,靖王又怎会不知情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