桥边游人如织,烟花绽得璀璨好看。
    回来的路上顾浔遇到不少姑娘,他只一心看着手里的簪子,嘴角笑意藏不住漫溢出来。结果又莫名其妙收到好几块儿手帕,顾浔见着这些娇羞的姑娘,微微蹙蹙眉,转身便把那些手帕送给桥口卖桃子的老奶奶了。
    他想,若再有谁来送,他就拿出怀里的簪子,说自己已经娶亲了。
    顾浔目光把桥上的人影扫了个遍,待到微笑僵直挂在嘴角,才惶恐地害怕——西辞走了。
    明明说好等自己的。
    人潮的喧嚣染不热此刻站在桥中彷徨的人。被抛弃的感觉实在太差,顾浔篡紧手里的簪子,忽然想……若有一日他真把自己抛弃了,该怎么办呢?他又不愿怪他。
    他也知道最近自己的情绪太敏感,想自己努力整理好。突然跑出来个小娃娃揪揪他的衣摆,手指向某个地方,“哥哥,方才有位好生好看的哥哥让我告诉你,你来了去那边找他。”
    好看的哥哥?应该是西辞了。
    顾浔朝小娃娃指的地方看了一眼,目光抽回后揉揉了小孩的头,“嘴挺甜。”
    西辞如此匆忙赶过去,顾浔便知道出事了,不过他没直接跟去渡口。他需要一些后援来保障他们接下来的任何行动。
    顾浔寻到一处无人巷道,化出万声枯骨铃,方才的少年气褪了个干净,周身暗黑,“这里有多少魔兵?”
    炀北魔尊从来都不是个省油的灯,天下都安插得有炎岭的兵。他不常动手,没那闲心,如此只是为了告诉这些地方的人安分点。
    万声枯骨铃上的骷髅头面目扭曲在一起后,很痛苦似地张了张嘴,念了不知什么咒,墙壁上马上像抽离出来许多影子一样的人。
    黑影一批批出来,以顾浔为中心围成一个圈,魔兵数量不少,挤作一团扭曲变形却不敢靠近顾浔半分。
    看来数量不算少,够撑到明日支援的人来,顾浔莞尔道,“把西临围起来。”
    *
    渡口的确出事了。
    岸边停靠着许多没人的渡船,乍一看没什么,可若仔细观察,会发现船头会不时飞来一些黑鸦。
    黑鸦琢击着船板,自从渡口封了后,这里鲜少有人来,所以声音显得清晰又诡异。玄鹤伸手抓过一只黑鸦,疑问道,“这里怎么会有那么多黑鸦?”黑鸦在他手中扑腾两下后断了气化成黑影消失了,“难道还有炎岭的人?”
    西辞未答话,俯身蹲下后观察起船甲。
    玄鹤也随他蹲下,方才那口气还在,他接着碎碎念,“弟子知道师尊可怜那小子,可若让我发现那小子是炎岭派来的奸细,我一定会掐死他。”
    “你想掐死谁啊?”顾浔不知何时来了,抱手靠在船杆上。
    “你。”玄鹤和他又怼上了。
    西辞一心放在甲板上,神情多少有几分严肃,透过甲板分析,他忽然发现——这水竟是血色的!
    “是尸体。”顾浔先西辞一步开口,“我方才沿岸走过来的,明显发现水色不同。而且这里的气味也不同,弥漫着明显的尸臭味,黑鸦应该是被这味道引过来的。”
    “嗯。”西辞附和点点头,起身时才把蹙着的眉头舒开,“是万人坟。”
    “什么?万人坟?!”玄鹤很是诧异,“楚明修已经死了,难不成燕无也会布万人坟?”
    “燕无之前去找过楚明修。”顾浔道,“在涯渊的时候,我遇见了。当时不知道他的目的,看来现在清楚了。”
    顾浔打量一眼玄鹤,“你不知道?”
    “……”他在挑衅自己?玄鹤狠狠剜了顾浔一眼,当着西辞的面不好发作,只解释道,“师尊,你也知他是我师弟,当年……他帮过我不少。他求我放他出去走走,我不能不答应。”
    走走?走到西临,设万人坟?
    若顾浔再年轻几天,说不定会揪着这点争个胜负,可现在时间紧急,他问西辞道,“水下应该有封印,我们进不去,除非找到万人坟阵脚。”
    “上次楚明修暴露了,这次燕无设阵定会吸取教训更加小心。”玄鹤目光扫过这一艘艘船,忽然闭上眼,感知周围气息——他曾与燕无歃血为盟过,能感知到他的气息。
    “!”玄鹤忽然睁眼,“燕无在西临皇城!”
    那阵脚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在西临皇城。那地方若是阵脚,一起去定然会打草惊蛇,在一切未成定数前,他们不能冒险如此。
    麻烦是玄鹤放出来的,他自然也知道,便一人先去了西临皇城。
    西辞同顾浔一道在岸边探查。
    妄念镜布下的阵法最大的特点便是散,很难查找到聚集点。
    两人沿途寻了许久无果,忽然听到耳边又传来熟悉的唢呐声,这似喜似悲的声音,忽然让顾浔想起什么“仙君,你发现没有,方才我们从集市走来,路上竟鲜少见到男子?”
    确实如此。
    按理来说,在外养家糊口的大多该是男子,这里虽是港口,民风开放,但也不至于满街抛头露面的都是女子。
    “跟去看看。”顾浔见花轿转进一处地方,牵着西辞跟了上去。
    花轿停在一座庙前,近十五的月光还算不错,两人躲在庙门后,顾浔抬头看去,发现是小篆,他看不懂,捏捏西辞手腕问道,“这是什么庙?”
    西辞压低声音道,“姻缘庙。”
    庙门后的位置本就不算宽敞,两人为了尽量降低被发现的几率,贴得是极近的。
    西辞安静观察着花轿,顾浔安静观察着他。
    这人长得是真好看啊,白得似玉一样,顾浔心跳随着他轻扇的眉睫动动,见他转头头来看自己,忽然笑笑,“这真是个好地方。”
    月色晕染得太浓,顾浔看着西辞眼里的诧异变成略微的局促,目光扫到西辞白玉似的耳尖染上一点绯红,顾浔笑意更盛了,“哥哥,待会儿我们处理完那些东西,也去求一签吧?”
    “……”西辞扇一下眼,终了也只会那一句,“莫要胡闹。”
    抬轿的人进了大门便出来了,按理说成亲应当八抬大轿热热闹闹,而且成亲不应当回娘家吗?来这求姻缘的庙宇做什么?
    疑惑未解,顾浔看清花轿上下来的人,更诧异了——竟然是个男子??
    他虽动过嫁娶的心思,但只是对西辞这个人,面对这个时代,这种性别之间的婚事……多少还是有几分诧异。
    若他以后要娶西辞……也是这样吗?
    西辞偏头看顾浔时,不知他在想什么,眉头微微蹙着,西辞温声道,“世间任何一种爱慕,都值得被祝福。”
    “那你祝福我吗?”顾浔偏头问道,“我也想娶个男子。”
    西辞怔住了,没想到顾浔会突然这么说。
    可顾浔不管,他还接着说,“我若娶他,定不似这般藏着掖着,得铺十里红妆,沿路歌舞升平,要用最浩大的声势,告诉他……我很喜欢他。”
    西辞看着他眼里的认真,知道他这模棱两可的话是说给自己听的,一时间竟也有些恍然失神。
    不过这点不可言说的气氛很快被推门声打破,两人关注点挪到正事上来。
    这座庙宇看来年代已经很久远了,有些老旧,不过香火很盛,隔老远都能闻到燃香味儿。
    只见那人推开里门,进了庙宇厢房,顾浔正打算跟上去,却被西辞拉住,西辞摇摇头,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,随后带着他进了隔壁厢房。
    这间厢房外有棵月桂树,正值深秋,开得繁盛,一阵微风吹过,花香沁人心脾。
    姻缘庙里的月桂树,是姻缘树,上边系着的红绳比树叶都多,都是有情人求的白头偕老。
    红丝带被风吹得轻轻飘起,月光偷过其间洒下来,散在两人身上,不像是偷查什么,倒真有几分像约会。
    顾浔兴致又来了,笑意盈盈看着西辞,“要不我们也求一个?”
    西辞轻扇一下眼,唇齿微开,刚想开口,就被顾浔接了话,“又要说我胡闹?那我不胡闹。”
    顾浔当真正经起来,说的话却字字撩拨,“待你同意同我好以后,我牵着你来,我俩一起求。”
    “……”西辞无言。
    推开厢房门,扑面而来一阵尘灰味,顾浔扇了扇,忽然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,忙挡在西辞面前。
    这里有结界!
    西辞也察觉到不对,正欲散开流萤把周围照亮些,不想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。
    两人下意识回头,只见来的是个佝偻的扫地僧,这僧人看上去年纪很大了,眉毛胡子没几根黑色的,长得老长,面目倒是很慈祥。
    那僧人杵着扫把,很废力似地直起些身子看向两人,“两位施主那么晚了还来求缘?”
    “你是?”顾浔打量着他。
    “老衲是这姻缘庙的扫地僧。”那僧人爽朗笑了笑,“无名无姓。施主随意称呼便可。”
    这僧人究竟有没有蹊跷?还不能做定夺。不过他更偏向于有。
    顾浔顺势牵过西辞的手,那手温度比他凉些,他握紧,轻轻捏了下,示意他想探探这僧人。
    西辞同样有疑,便任由他牵着,陪他演着这出戏。
    “方丈好。”顾浔牵着西辞走到那僧人面前,礼貌道,“白日里他太繁忙,就夜里这点时间偷闲能陪我出来走会儿。恰巧来到此处,也想求上一签。”
    那僧人提起手边油灯,看了看眼前两人,良久之后,摇了摇头,“容老衲直言,两位公子无缘。”
    顾浔忙抬手捂住西辞的耳朵,匆匆道,“你别听他胡说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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