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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品:《不可语冰》 “所以是他让你来的?”
郁小龙几乎笃定了这个想法,但夏议还是摇头,“不,他不知道。”
他用某种类似调侃的口吻说道:“他现在可比以前保守多了。”
“我们随便聊聊吧,别紧张。”夏议看出郁小龙的戒备,试图缓和气氛,“你就当我是顺路过来看看,今天晚上无论我说了什么,你都不用太放在心上,这样可以吗?”
“好,聊什么?”郁小龙配合地问。
“小琮他有跟你说过我们小时候的事吗?”
“……提过一点。”
“听这话的语气就知道,肯定没提好的。”
夏议眼里在笑,似乎又有些无奈,“其实我的童年和少年时期有很多值得高兴的事,但他好像只记住了这一件。”
“确实,这一件足够骇人听闻刻骨铭心对吗?”
郁小龙看向他,没有说话,他其实不愿意夏议的随便聊聊聊到这上面去,就像很多时候他会刻意不去看他那条残缺的腿一样。
那是一个人一辈子的创伤。
但夏议似乎并不觉得这是什么禁忌不能聊的话题,也没有把它视作仍在折磨他的痛苦。
他神色温和,语态轻松,让郁小龙想起那时候,他提着裤脚问他酷吗的样子。
“咕噜”两声,夏议靠放在桌角的拐杖因为他突然喝茶的动作滚了两下,郁小龙替他扶好,他接过来,视线在上面停留了会,说了声谢谢。
“聊聊他小时候吧。”他目光重新回到他身上,笑了笑,“你看他现在这样,一定想象不到七八岁以前他有多粘人吧。”
“当时小家伙就只有这么点高。”夏议比划了一个比桌子长不了多少的高度,“他母亲刚过世,在这个家里很没有安全感,唯一信任的人是我,所以时时刻刻都粘在我身边,连上幼儿园都要偷跑出来,来我学校找我,一天见不到,回去屁股后面能跟一晚上。”
“是吗?”郁小龙有些难以想象。
“有机会给你看他再小一点时候的照片,粉雕玉琢的特别可爱,尤其哭起来强忍泪水的样子,很难让人不动恻隐之心。”
“再后来,发生了那件事,等我醒过来,他好像一夜之间就长大了,从那之后,我再也没体会过当他哥哥的乐趣,反而变成了他处处照顾我。”
“如果说那件事有什么是让我真正觉得遗憾的,不是我少了一条腿,而是他,愧疚真的让他变了太多。”
“哪怕这么多年我反复纠正,这不是他的错误造成的,但他坚持认为他有责任,如果那个时候他能少粘着我一点,不让我一起跟去,就什么都不会发生。”
“你能明白他那种感受吗?”夏议问,不等郁小龙回答他又说:“可能吧,但没人能做到真正感同身受。”
他离开椅背,坐直了身体,手扣在玻璃杯口轻轻转动,他看向郁小龙,用更低缓的语气道:“如果这还不能让你理解他的话,我可以再说点别的。”
“你想让我理解他什么?”郁小龙问,这些他知道,也想过,但不足以成为他和夏琮走到这一步的理由。
“他一定跟你提过郭飞燕吧。”夏议没有正面回答他,而是说:“这个心狠手辣又嫉妒成性的女人一手主导了那一场车祸,是所有罪恶的源头,对吗?”
“不对?”
“没有不对。”夏议摇了摇头,“但对兴明而言,她也只是势力的一角。”
“这么庞大的集团背后,利益网盘根错节,其中的尔虞我诈远非你能看到,要想在这样的家庭寻一方安宁,连我都不容易,何况是他。”
“你可能没有办法想象,一个不受任何人庇护与宠爱的孩子,怎么在那样的环境里活下来并安安稳稳地长到现在。”
郁小龙听到这里微微皱眉,“不是还有……”
“我们的爷爷?”夏议说。
“对,他可能是唯一还对他保有理智的,但就是这位他口中对他一视同仁的老人,曾经也当着他的面,说如果那场车祸里,最后落下残疾的人是他就好了。”
郁小龙听到这里心口一紧,这些夏琮没有跟他说过,他知道他对夏议有愧,这份愧疚一直无法释怀,曾让他轻易放弃喜欢过的顾居然并转头开始利用他。
但他不知道他的处境,不是从夏老爷子去世之后才滑向深渊,而是一开始就已经在深渊。
施杰亲自来他们这桌加水,丢给郁小龙一个杯子,大概觉得他嘴里喊着不要不要,但他的脸色不是这么说的。
夏议道了谢,推到郁小龙手边,“所以你知道,当初做把你接过去的决定,对他而言有多难。”
外面雪好像停了,打在后窗上的雨声变得稀疏,几丝风从缝隙里漏进来,吹动飘在水盆里的蜡烛四处游曳,郁小龙看了会,问道:“他结婚了吗?”
如果不是夏议说了这么多,他可能永远不会问这个问题,他相信夏议的为人,不会在夏琮已经结婚的情况下还跑来跟他说这些。
“当然没有,他连这个都没有跟你说吗。”夏议感到不可置信,又猜不到夏琮到底什么打算,“那他前面来找你都说什么?”
纠缠。
郁小龙脑子里冒出这样的字眼,那次在他家他似乎提到过,当时夏琮并没有否认,甚至还反唇相讥。
当然也可能是那时候他只顾着向他袒露欲望,觉得其余不值一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