傅知雪不欲多言,打算离开。
    “你们懂什么?!”黄总监道,脸上的每一道横肉都藏匿狡诈与不堪:“大环境如此,我又能怎样?我对公司才是忠心耿耿,忠心耿耿!!!”
    砰!
    终于有年轻气盛者忍不住,冲上来给了一拳。会议室内气氛压抑,黄总监这一番话彻底引爆了火星子。
    傅知雪脚步一转,回到室内低头看着满身狼藉的黄总监,说:“让我猜猜,您是怎么落到这步田地的?”
    “您这些年侵吞的公司资产过多,又不愿把肥肉还回去,两难之际,有个人找到您,说是可以另给您一笔巨款,并保您出境无忧。”
    “真是磕睡来了枕头,您当时毫不犹豫就答应提供与傅氏不利的证据了。结果事情败露后,发现再也联系不上对方了。”
    傅知雪叹口气,好像是真的为他感到可惜:“枉黄叔叔您狡诈半生,怎么连这么低级的把戏都上当呢?”
    黄总监嘴唇颤抖,梦呓道:“不不不是的,他会来的,他会来的!我只是一时鬼迷心窍,何至于此啊!!!”
    这话太无耻了,又引发阵阵骚动。傅知雪示意黑衣保镖们拦着下面的员工不要再打,道:“警察就要来了,为他再去一趟派出所,不值当。”
    笔挺制服的警官前来,为他拷上明晃晃的手铐。黄总监得知大势已去,瘫软在地,任由他们带自己离去。
    会议室内无人说话,所有人都目光炯炯看着台上的傅总。
    傅知雪掌心朝下,向下一压:“罪犯已伏法,但我们仍需着手解决眼下的危机。我不再多说,大家各司其职,共渡难关。”
    声音平静,字字铿锵。
    众员工脊背一挺:“是!”
    “所以,”傅知雪大步穿过公司走廊:“是江寰帮我找到人的?”
    总助亦步亦趋:“对,江先生早安排人盯着黄总监的行踪了,咱这里一失联络,那边立马就追踪到了。”
    “……”傅知雪:“所以我说你们猪队友真不是空穴来潮吧。”
    总助:“……您说的是。”
    傅知雪拿出手机,想给江寰打个电话,没通。
    ……这个点好像在休息。
    他回到办公室继续办公,一边等江寰回电话。
    暮色四合,天空由淡青至浅蓝,黑暗渐渐向中心合拢。而脚下万家灯火,城市如一条钢铁巨龙滚滚流过,他甚至能感到大地的震颤。
    尽管罪魁祸首之一伏诛了,但这仗也才刚刚打起啊……
    傅知雪的思绪漫无目的地回荡着,总助敲门:“傅总,徐总想见您一面,需要回绝吗?”
    傅知雪如梦初醒,喊:“我不在!”
    总助:“可是……”
    门推开,徐式千站在门外,低垂的视线与他相交。
    两天前,他打开作为匿名网友与高中时代的徐式千的聊天记录。在高考结束后,他也单方面结束了与徐式千的联系,没有必要了。
    徐式千开始倒是很有规律地给他发消息,期冀回信。
    一月,一季,半年,一年……若干年。
    消息的发送时间逐渐拉长,孤零零的消息恍若独角戏,在夜深人静时,悄悄冒头,但很快被刺眼的白昼掐灭。
    倒数第三条消息是“这么多年,你还好吗?”
    倒数第二条消息:“我知道是你,傅知雪。”
    倒是第一条:“我喜欢你。”
    傅知雪没有犹豫,将最后两条信息删除,发给了白望舒。
    因为往事不可追。
    现在,正主就站在他眼前。
    从衣着来看徐式千的近况并不算太好,衬衫腰处有些许褶皱,下颌处零零星星几点胡茬,带些沧桑颓败的意思。
    傅知雪挡在门口,并不打算请人进去。
    徐式千喉结滚动,沉声说:“那天的事……我很抱歉,是我冲动了,我不该对你发火。”
    傅知雪摇头:“我早忘了。”说完礼貌地看着他,意思是还有事吗?
    这样隐晦的逐客令徐式千没察觉到,或者说装作没察觉,又是一阵酝酿,他请求:“能让我进去吗?不会花你很久时间。”
    傅知雪:“办公室很乱,不让你见笑了。”
    “没关系,”徐式千有些急切地打断:“我看到网上对你不利的报道,查到了是谁。我们能谈谈吗?”
    不知过了多久,他终于迎来了审判。
    傅知雪侧身,示意他请进,返回自己的办公桌:“我正打算吃饭,你要来些吗?”
    “不,不用了。”徐式千补充:“我看着你吃就好。”
    傅知雪恍若未闻,乳白色壁灯晕出温和的灯光,给他光洁的脸庞镀上一层釉质的令人着迷的光,他问:“想吃什么?”
    徐式千痴痴凝视着他,此刻静谧的气氛是他多年来孜孜以求的,却在一个平常的黄昏中梦想成真。他舍不得移开视线:“我都可以。”
    “那就日料,怎么样?前两天我和江……”傅知雪适时住嘴,打内线让总助订餐。
    日料食料香气小且份少,傅知雪是抱着速战速决的心思与眼前客人解决这顿晚饭。
    他不清楚徐式千找他是来做什么,如果是仅是为了道歉,那目的已达成。如果是那条掉马和表白的消息,他完全可以装作不知道。但他的到来也可能是徐家的意思,毕竟是这么一个尴尬的阶段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