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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品:《娇养祸水》 他吃了,端起脸来,噙着一抹笑,眼直直地朝这窗里望过来,正好对上露浓的眼。她似给他那晦暗又轻浮的眼神扎了一下,蓦地慌乱,退在窗后,想着方才那番情景,渐渐就想起从前席泠亲箫娘那副情状来。
两个景,两个人,好似重叠起来,她的心境也似与当初重叠起来,将拈帕的手揿在止不住乱跳的心口,又再探出去窥看。或许是陌生人的缘故,她比从前更大胆,那面的情景也比从前更大胆——
他把女人揿在榻上,俯在她身上亲她,清晰能见他含笑的唇舌,好像在戏弄她。当着那些人的面,他好像不知道廉耻。
或许那根本就是个没廉耻的世界,姑娘们见怪不怪,调侃打趣。他在花团锦簇里,得意忘形,甚至将手,慢慢卷进那姑娘的衣衫。
不好!他那只手像是卷进了露浓的衣衫,她的心一跳,慌张地向后跌一步!丫头眼疾手快地阖了窗,“真是污人的眼睛!光天化日,也不顾廉耻,就是在船上,这里还有一只船呢!一个奸.夫、一群霪.妇!”
露浓益发慌乱,心口砰砰乱跳,好似“霪.妇”是在骂她!她忙垂下滚烫的脸,像是做错了事被人捉了脏,一时不知该往何处容身。
再抬眼,绮窗外隐隐约约的花红柳,他黑色的影在当中,镇压着那些胭脂艳俗之气。他的船一直与这船并行着,好似一缕绮红,一直萦绊着露浓,伴得她心慌意乱。
直到登岸,这个从天而降的男人,还“缠绕”着她。他比她先涉岸,码头上好几顶软轿等着,姑娘们在丫头姨娘的簇拥下钻入轿中,只得他跨在马上。
那马蹄哒哒、哒哒,懒洋洋地朝前踱着。
忽然一会,马蹄子恍惚是响在露浓的软轿旁,或是响在她迫切的心上。丫头们在前头的轿子里,她一个人独在这顶轿上。一个人仿佛就不受拘束,四壁雕花的木盒子是她单独的一片天地,她可以在晦暗里为所欲为。
于是她挨近镂雕的窗,将帘子揭了小小一片。果然是他的马趁乱行在轿畔,雕花的木窗蜿蜒婉转的线条,将他放浪的笑切割得虚幻。
他忽然歪着脸睐下眼,在人声鼎沸里沉着声,嗓音仿佛一缕热风吹进露浓耳廓,“初六我还在这里游船,等着你,你敢不敢来?”
不等露浓答,他便轻踢马腹,向前去了,顷刻融入人潮里。那身影与声音,仿佛皆是幻影。
露浓丢下帘子,轿内复暗下来,她在晦暗的盒子里,才恍惚听见他说了什么,又像听见那片马蹄声,哒哒、哒哒、哒哒,逼人地踩在她心上,又或在迷乱街头。
马蹄子走过喧阗闹市,一转眼,钻进白马巷。蔡淮打马上下来,跨入周大官人的密宅,一径走到厅上。
迎面见周大官人与箫娘在榻上吃茶,他翛然地拖了根梳背椅在箫娘跟前,椅背对着箫娘,反着撩袍子坐下,两条手臂枕在椅背上,腆着脸凑在她眼皮子底下笑,“好嫂子,赏我一口茶吃。”
箫娘翻着眼皮搁下盅,绢子扇在他脸上,“呸、坐远些!少在我跟前卖弄,知根知底的,没得叫我骂你!”
周大官人在那头拍着手直笑,“好好好、蔡兄驰骋风月这些年,可算碰着个钉子!我明白告诉你,蔡兄,你可不要想乌嫂的账。别瞧着她年轻,可是风里雨里闯过来的,什么她没见过?况且席大人这会往县上去了,过几日他回来逮着你,叫你吃不了兜着走!”
大家不过玩笑,蔡淮起身,笑着转到下首椅上去坐,歪歪斜斜地翘着腿,朝箫娘睇眼,“你说的虞家那千金,我见着了,的确是倾城之貌,只是太骄矜了些,少些滋味。”
“怎么,你不敢了?”箫娘见他似要打退堂鼓,忙激他,“怕人家公侯门第,闹出事来找你算账?还是怕她不理你,失了你的脸面?”
蔡淮哼出一声笑,淡淡的,眼睛是望不到底的黑,“笑话,普天下,只要是个女人,我用些心,就没有拿不住的,嫂子也太小瞧了人些。公侯门第算什么?我蔡家在京里也是有些干系的,即便闹出事来,也不过是些男男女女蝇营狗苟的私情,顶多我拿我到公堂上打一顿板子,我怕这个?只不过,那个虞露浓……”
说到此节,蔡淮似笑非笑,回想起对着的船窗后头,露浓惊惶的眼睛,仿佛一线光照进幽暗的潭底,不适应得甚至失措。可失措里,又隐隐期待着。
他经历过无数女人,最大的收获则是了解了,其实归根到底,男人女人不过都是人,始终为欲所驱。
他慵懒地欹在椅背上,朝周大官人轻挑眉峰,“我怕她将我身板拖累垮了!”
旋即两个男人哄堂大笑一阵,蔡淮挪转眼睛睇箫娘,箫娘却连脸也未红一下,只管直勾勾地朝他翻了个眼皮,“瞧把你能耐得,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。我不管你这些,横竖我托了你这件事,你既应承了,就不能失信,好歹得给我办好了。你是玩耍,我可不是,这可干系到我家的前程。”
蔡淮敛了笑,有些正经起来,“嫂子放心,这也干系我买卖上的事情,我替你办。只是办妥了,我家在南京城的生意买卖,还得仰仗了席大人多多照拂。”
“晓得了。”箫娘洋洋应着,回首又剜他一眼,“快把衣裳脱下来还我!”
那蔡淮拔座起来,吩咐小厮取了他的一件湖绿潞绸袍子,将身上的墨色圆领袍解下来递还箫娘,“嫂子这就要走了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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