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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品:《盛门

    若是我将来有个女儿,必定倾囊相授好好教导成才,她这辈子遇得到心仪之人便遇,遇不到也就算了,定不勉强她嫁个不喜欢的。陶伯珪如是坚定地想。
    况且他心里已有了个人。
    他早就打定主意,若情愫不可尽消,他绝不会拖累旁人。
    给父亲的信送出去之后,他收拾完了东西,然后去了邝秀之那边。
    陶伯珪的恩师邝胤有两子一女,长子邝继之在秘书省为官,次子邝秀之则跟随其父在治学,也是位学识渊博的名士,因和陶伯珪平日里相处颇多也投契,两人虽隔着年纪,但交情却不错。
    他过去的时候,邝秀之正在向一双儿女交代家里的事,见到陶伯珪来了,便邀他入座。
    邝秀之的女儿见到陶伯珪,先是乖乖唤了声“小师叔”,然后对她阿爹道:“您放心吧,家里的事有阿娘和我们,这回有小师叔陪着您一道去南海郡,定能顺利把姑母接回来。”
    她口中的姑母便是邝胤唯一的女儿,邝灵蕴。
    邝灵蕴十三岁时就已是士族中小有名气的才女,正可谓有天赋之才,就算是邝胤都时常感慨说若阿蕴为男儿,其所成绝不输于两位兄长。
    邝胤此言倒不是说女儿不好,只是邝灵蕴出嫁太早了。早到她根本没有更多的机会得到父亲教导,就算是陪嫁带去了不少的书籍卷册,但又如何能与在家中时比?
    若依邝胤的意思,其实根本不想女儿十五岁就出嫁的。只偏偏这是孩子年幼时就定下的婚约——早些年邝胤去南海郡游学,结果不巧在那边生了场大病,得蒙当地一关姓士家照料才终得平安,病好之后,他出于感激,又见对方独子生得玉雪乖巧,小小年纪也是有礼有节,便答应了其提出的儿女亲家之约。
    那时邝灵蕴只有四岁。
    十年后,关家来信,要商量两个孩子的婚期,并说家中老太爷得了重病,恐怕就这一年多的光景,为圆老人心愿,所以他们想早些把邝灵蕴娶过门。
    邝胤实在舍不得,其实这些年已颇有些后悔当初冲动应下了这门亲,但君子一诺千金,他也不能言而无信。但此时他想来想去,却还是觉得女儿年纪太小,想要再拖两年,毕竟南海郡那么远,往后只怕是很难再见了。
    若依他自己的意思,女儿二十岁过后再出嫁也是可以的。
    但邝灵蕴本人却劝他践诺,说是以免惹出枝节,恐对邝家和阿爹的名声有碍。还反过来劝父亲说她去了那边也会好好治学,常写信回家。
    邝胤夫妇只好忍泪送了她出阁。
    邝灵蕴这一去就是七年,谁也没想到,就在她将满二十三岁的这年,却突然写了封信回来,说要和丈夫关翊和离,叩请父亲谅解,并请家里去个人做见证。
    她在信里也把和离的原因说了,理由很简单:关翊和他的表妹被她捉奸在床了——而这位曹家表妹在此之前一直以胜似姐妹的态度在接近她、与她相处,她万万不料这两个人能如此在背后捅刀。
    邝灵蕴说她是很冷静地写下这封信,而就在她写信之前,关翊还在指责她不够贤德,又说她待他不够关心,并声称要对表妹负责。
    她并未同他争执,只说了句:有她无我。
    事后公婆看她态度坚决,虽也偏向她这边,出面把曹表妹先送走了,但在对方的哀婉哭求之下,也仅仅只是送去了关家的别院,并未离开番禺。
    她觉得看了场大戏,此时心态平和,只想回家过些清净日子,又言若父兄这里不方便,等她回来后就直接往金陵城去,借小师弟的光投靠卫国夫人。
    邝胤当时看着那封信,真是好气又好笑。
    他气的是关翊和关家所为,笑的,则是女儿还这样我行我素。她明明同陶伯珪都没有见过面,用起这层人情关系来倒是顺手,小师弟喊得那叫个顺溜。
    邝胤毫不犹豫地做了决定,叫来邝秀之,让对方亲自跑一趟南海郡去与关家讲理,将邝灵蕴和关翊和离的事好好解决了,再把他妹子带回家来。
    陶伯珪知道了这件事,便主动提出陪邝秀之一起去。
    “弟子虽无什么长处,好在有些身份尚能用得。”他对恩师说道,“此事本是关家理亏,但若旁人要偏帮,我也能让他们有个顾忌。”
    邝胤当即应了。
    陶伯珪和邝秀之议定好行程之后,就在他生辰次日,即四月二十二日从苏州出发,乘船往南海郡行去。
    陶伯珪抵达南海郡时正值当地雨季,他和邝秀之一路上没少被闷热潮湿的气候折腾。
    陶伯珪还好,幼时好动,这些年练出来的身体底子也不算弱,所以虽觉不太好受但并无过多不良反应。可邝秀之却没那么幸运,途中生了回病,加上吃不太惯这边的食物,颇有些水土不服之症,硬是足足拖了半个多月才好,就这样都还是多得益于陶伯珪的照顾。
    这么一出下来,等到入了番禺地界,师兄弟两人都差不多瘦了一圈。
    好在雨总算是停了。
    二人下船后便直接寻去了关家大宅,没想到还未走入巷中,远远就看见了车马长龙,还有不少人聚在巷口交头接耳。
    陶伯珪和邝秀之不由对视一眼,彼此都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疑惑。
    “莫非是曹氏女那边又出了什么变故?”陶伯珪如是忖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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