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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品:《盛门》 他的确对关翊毫不在意。
从那天、那时、那一刻起,他所有的心思就放在了邝灵蕴身上。
正如家里人笑话他的那样,他借着近水楼台的机会,找着各种理由往她面前凑,从替她引见自己的三个阿姐,再到联合推动律法修改,日常又与她交流学问、香方、画技等等,两个人终于开始真正熟悉起来。
太上皇丧期过后,陶伯珪第一件事就是向恩师告假回了趟金陵。
他先去见了长姐陶云蔚,向对方提出了自己想向邝家提亲的打算,他长姐当时听了连个意外的神色都没有,很是平静地点了下头,说道:“嗯,知道了。”
这就是愿意支持的意思。
为免夜长梦多,他赶紧又回了苏州,找到恩师后便直截了当地表达了自己对邝灵蕴的求娶之意。
碰巧的是,这话被恰好听了墙角的邝秀之跑去“提前”告诉了邝灵蕴。
陶伯珪日后回忆起来这段,都不得不说,他这个师兄实在是……干得太妙!
于是邝灵蕴就在他毫无所觉的情况下听完了他的肺腑之言。
他说:“不瞒老师,这几年弟子在您身边,听过不少关于师姐的成长趣事,又看过许多她留在家中的墨宝,不知从何时起,心中就渐渐对她有了惦念。”
“这次去南海郡,弟子除了是想帮老师和师姐之外,原也是想了却幻想,重新开始。然而这世上之事到底难料,弟子不曾想,原来师姐比我想象中更好。”
“原本师姐经历过关家这样的事,我自己也还尚无所成,本不该这样急着向您老人家求娶她,但弟子一想到师姐这样好,恐怕很快老师的门前就要被那提亲的人给踏破,心里就实难安定。”
“弟子向老师保证,若师姐愿意与弟子定下结缡之约,弟子此生定只许她一人,绝不朝三暮四。”
陶伯珪一本正经地说完了这些话,末了,又状似小心地朝他老师望去,语气一转,求道:“老师,你看我们陶家,从我阿爹到兄长,就算是三位姐夫也没有那待妻子不好的,正所谓近朱者赤,我可不是那关翊之流能比的人才,您就且先对弟子放个心,好不?”
邝胤一愣,反应过来后正欲发笑,门外却已先传来了“噗嗤”一声轻笑。
陶伯珪一脸无语。
这声音除了邝灵蕴还能是谁?他顿时窘地烫红了脸。
果然,下一刻,她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门边。
他被她明显带着调侃的目光一看,不由赧然地垂眸清了清嗓子,心道:这下可好,又要被她当“小弟”瞧了。
邝胤难得见着灵敏大方的爱徒流露出这样的神色,不禁失笑,抬手拍了拍陶伯珪的肩,说道:“你还是先让阿蕴对你放个心再说吧。”
言罢,他就径自从书房走了出去,留下两个年轻人独自相对。
邝灵蕴打量了陶伯珪许久。
他被她瞧得有些不自在,索性直接开口道:“师姐就算觉得好笑,但实话我也是要说的,在我看来我本就比关翊好出许多。当然,不管我这个人好或是不好,师姐都有权利不喜欢我,这是你应有的自由。”
“不过在你决定之前,我想请师姐先看看这个。”他一边说着,一边把手里有些微微泛黄的画卷递到了邝灵蕴面前。
她似有些许疑惑地接过来,解开了系绳。
一幅栩栩如生的《百牛图》随即映入了眼帘。
邝灵蕴倏然微怔。
“我拜师之后不久便在书楼里偶然见到了它。”陶伯珪说,“老师看我喜欢,就做主送给了我。”
邝灵蕴一时无言。
这幅画她认识,也很熟悉,那是她十二岁那年画的,后来留在了家里没有带走。
她还记得几乎每个见到这幅画的人都会问她:为何明明是《百牛图》,你却要在下面题字说“这里有一百零一只牛”?
有些长辈见了甚至会觉得她写的那句话颇有些孩子意气,挺有意思,很好笑。
只有邝灵蕴自己知道这句话是何意。她没有告诉过任何人,甚至是父兄也不知道。
也正因如此,所以当她此刻看见自己当年写的那句话后面又被陶伯珪续了一句“现在有一百零两只”的时候,她几乎是难以形容心中的震撼。
陶伯珪一步步向她靠近。
“我比你年长六岁。”邝灵蕴说。
“我知道,”他说,“人又不可能一辈子活在十七八。”
“在你之前,我与另一人做过七年夫妻。”
“你才二十三岁,往后还有许多个七年。”
话音落下时,他正好走到了她面前,隔着咫尺之距,他垂眸与她四目相对,良久。
“你我之间相差的六年,不过是缘分作祟。”陶伯珪轻轻牵起了她的手,“错不在你我,在天时。”
“但从今日起,自此刻始,只要你愿意,”他说,“我们便能跨过这六年,朝更远的以后走去。”
“师姐,”他凝眸深深看入她眼中,“你可愿意嫁我?从此两只牛欢欢喜喜闯前路,坚持一切应坚持之事。”
邝灵蕴定定回望着他。
良久,她嫣然而笑,回道:“也好。”
很久以后,当人们提到丹阳陶氏时,也总会不可避免地提及关于这家子女的几段姻缘佳话,而每每说到陶伯珪和其恩师之女的结合,也总是感慨与赞誉相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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